期待中国果戈里

或问：俄罗斯最大文豪乃列夫·托尔斯泰。君因何不期待出个中国托尔泰，而期待中国果戈里？

答曰：果戈里《死魂灵》主人公乞乞科夫这样的人物，在今日中国，不仅未曾断种①，且似有孳生繁衍之兆。这不，眼前就蹦出一个，给1月26日的《光明日报》曝光了。他就是苏三起解的洪洞县的人民法院法官×××（笔者为行文方便，姑名之日华·乞乞科夫，以与俄·乞乞科夫相区别）。

话说山西侯马市金贵龙老汉，于1986年向洪洞县人民法院状告明姜镇民晋灵芝，要求返还他17740元。因缺乏主要人证、物证，案子被搁置起来。1991年，金老汉寿终正寝。告晋灵芝一案，理应不了了之矣。不料去年八月，洪洞县人民法院法官华·乞乞科夫，派执行干警拿着“执行通知”等件，来到晋灵芝家，说是执行“金贵龙（死灵魂）6月13日申请执行”的判决，要求晋灵芝支付金贵龙17704元本金和历年利息以及诉讼费，执行费等等。

看，假借死魂灵的名字，派出干警，去向一个老百姓收取成千上万元子虚乌有的什么本金、利息、诉讼费、执行费，这不是一个活脱脱的图谋拿死魂灵去骗取押金的乞乞科夫吗？只不过——不是笔者有俗话所说“瘌痢头儿子自家好”的偏爱之心——咱们的华·乞乞科夫，比之俄·乞乞科夫，无论其才干、其手法、其运用法律权威的优势，都高明多多，为俄·乞乞科夫望尘莫及也！

你看，同样是用“死魂灵”的名字骗取钱财，俄·乞乞科夫得坐上三驾马车，栉风沐雨，风尘仆仆，一个地主庄园、一个地主庄园地去搜罗。而华·乞乞科夫，则只是从十几年前的档案中（也亏他有这样好记性）轻轻拈出一个“死魂灵”金贵龙，笔杆摇摇，摇出一张“执行申请”书和“申请执行判决”书，再派两个干警去“执行”就是了。俄·乞乞科夫搜罗“死魂灵”，不知费了多少口舌，编造了多少理由，既要掩盖自己的意图，又要哄得对方心甘请愿地将“死魂灵”有偿或无偿地让与。而咱们的华·乞乞科夫，则不费半点口舌，不花一文钱，仅仅一举手之劳，就把“死魂灵”金贵龙占有了，利用了。而且我敢断言，两个乞乞科夫的下场也将大不一样。俄·乞乞科夫的骗局败露以后，若不是善良的摩拉佐夫老人援手，他将被愤怒的公爵投入监狱，在狱中了其余生。而身为法官的华·乞乞科夫，尽管用死魂灵骗财的情节和性质，比俄·乞乞科夫严重多多，但因其“未遂”，坐牢是不至于的。顶多受点政纪处分，而已。法官是也许暂时做不成了。

据《死魂灵》满涛、许庆道译本的《前言》中说，《死魂灵》的素材，是一八三五年普希金搜集了送给果戈里的。这么说，小说中的乞乞科夫是有原型的，是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的。如今，我国社会生活中，也已有华·乞乞科夫这样的人物露出了头脸。如果有擅长幽默与讽刺的文学家，既做普希金，将生活中各种乞乞科夫或人物的素材广为搜集；又做果戈里，将素材集中、提炼、典型化、艺术化，写出一部中国的《死魂灵》来，与果戈里的相媲美，岂不美哉！岂不快哉！

我以为，像《死魂灵》这样的作品，对所有的读者，包括已成为和将成为乞乞科夫的人在内，都会获得教益，受到启迪和鞭策。

因此，我期待中国果戈里。